我可以忍
许母叹了一口气，也不再继续追问。
她只叮嘱道：“好吧，但你以后少与楚家的人往来，如今许家又是多事之秋，只怕这楚渊今天别有目的。”
檀烟雨自然是乖乖点头。
就算婆婆不叮嘱，檀烟雨也打算尽量远离楚渊。
许母这才发现许寒秋不在，不由蹙眉问道：
“寒秋人呢？又去哪里了？”
檀烟雨：“他公司有急事，先去处理了，让我来告诉您一声。”
许母闻言，脸上不满的神色才略微恢复。
她转过头透过玻璃望向病房内躺在床上的人影，又是叹了一口气，忧愁与悲伤宛如被打碎的光浮动在她眼底。
许母紧握住檀烟雨的手，说道：
“烟雨，爷爷的情况你也看见了，他这两年身体一直不太好，现在这一昏迷，又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看到你和秋寒有个孩子，你知道吗？”
这样的话，檀烟雨三年里听了不知道多少次。
从一开始的期待羞涩，再到忐忑压力，如今心头只剩下漫涌而来的烦闷与疲倦。
尤其是想到许秋寒不惜找男人来睡她，只为了让她怀孕，檀烟雨更感到讽刺。
以前她会觉得愧疚，没能得到许秋寒的欢心，让她怀上一个孩子，辜负了许爷爷的期待。
可现在她想问凭什么？
凭什么只催促她赶紧要一个孩子？
有时候婆婆的催促，甚至让檀烟雨觉得，她在埋怨自己的肚子不争气，结婚了三年都没能怀孕。
檀烟雨是爱重许爷爷，也承认嫁入许家以来，许爷爷一直待她很好。因此她也总是忍受许秋寒的冷漠，在他面前委屈求全。
就算李沐沐仗着许秋寒的宠爱，一直暗地里挑衅她，檀烟雨也忍了。
也争取过许秋寒的感情。
这三年的努力与付出，檀烟雨觉得自己没有愧对许家了。
“烟雨，我的话你听进去了吗？”
见到檀烟雨沉默不语，许母不由提高了些声音喊她。
檀烟雨从压抑烦乱的情绪里挣扎出来，有那么一瞬间，几乎想要冲动地告诉婆婆，你儿子早就给爷爷生了个孙子，过不了多久就会降生了。
但她知道，这事儿真让许爷爷知道，估计会被刺激得病情更严重。
许家门风严谨，许爷爷原本就不同意许秋寒和李沐沐往来，是绝对接受不了许秋寒在外面搞出私生子的。
而且这样一来，也更会丢了许家的脸面。
否则许秋寒说不定早就把李沐沐怀孕的消息，告诉家里了。
檀烟雨轻轻点头：“婆婆，我和秋寒会努力的。”
许母拍拍她的手。
从医院里出来，手机便响起一阵阵叮咚的信息提醒。
檀烟雨看了眼，不出意外的是李沐沐发来的，是她和许秋寒恩爱相拥的自拍，男人英俊的眉眼温柔如水，手掌搭在她隆起的肚子上，似在轻柔的抚摸。
许秋寒那专注柔情的神态，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他很喜欢和期待李沐沐肚子里的孩子。
真是刺眼的紧。

只是想帮你
檀烟雨不知道他和电话那头在讲什么，但看表情感觉不像是什么愉快的话题。
很快楚渊就挂了电话。
转过身来时，脸上那冷厉迫人的气场就仿佛阳光下的薄雪一般，融化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檀烟雨：“今天真的谢谢你。”
楚渊招呼她到沙发落座，“你不是已经说过了。”
楚渊用烧开的水冲淋了一遍茶壶茶杯，放在一旁沥干，随后从茶壶里取了些茶叶出来倒入茶荷里。
他一边用茶刮轻轻将茶叶拨至茶壶里，一边开口询问。
“檀小姐，你真想好了，另找他律师处理你的离婚案？”
楚渊的西装外套已脱了下来，白色衬衫袖口挽起，露出一截紧实漂亮的小臂，泡茶的步骤不急不缓，动作娴雅而随性，仿佛一副赏心悦目的古典画卷。
浅淡清新的茶香蔓延。
袅袅热气里，楚渊俊美秾艳的容颜有一种矛盾的温雅。
檀烟雨瞧着，心中烦闷的郁气渐渐平息了不少。
不得不承认，欣赏美好的画面会让人心情好起来。
她斟酌着词语，说：“就目前来说，楚先生你是最佳的人选。我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找到比你更权威的律师。”
楚渊把泡好的茶水放到她面前。
茶杯瓷白莹润，他修长的手指搭在上面，肤色竟比茶杯还要白一些。
楚渊抿了口茶水，抬眸看向她：
“你反悔的原因是什么？”
没等檀烟雨回答，他就轻笑了声，剑眉轻挑。
“就因为我今早代表楚家去探望了许老爷子，你觉得我是楚家的人，对我心生忌惮？”
檀烟雨捧着茶杯，滚烫的热度传导到指尖，她垂眸盯着淡青色的茶水。
“我已经说过了，只想简简单单离婚，哪怕报复也只想报复许秋寒一个人。楚先生应该明白，楚家和许家一向不对付，把你卷进来不好。”
楚渊眼中的笑意变得意味深长。
“我虽然姓楚，但跟你以为的楚家没有什么关系，楚家想要做什么，岂是我这样的无名小卒能左右的？檀小姐不必担心，找我处理离婚案会影响到许楚两家。”
檀烟雨看着他，楚渊神色坦然，看起来分外真挚。
“檀小姐如果不相信，你也可以动用自己的关系去调查调查我的背景。”
檀烟雨狐疑：“可你今早不是说，楚家派你去医院探望的许爷爷？”
依照两家不对付的情况，这个探望能有好意才怪了。
楚渊优雅地抿着茶水，笑道：
“受人之托而已。”
“总之你改变主意的话，我随时欢迎你来找我。”
檀烟雨只觉得他此时的态度和煦过头了。
之前自己委托他，他还没兴趣呢。
“那我想问一下，你现在为什么又热衷接我的案子了？”
楚渊目光似有若无扫过她脸颊还没消散的掌印。
“如果我没猜错，你脸上和身上的伤痕，是许秋寒导致的吧。”
檀烟雨眼睫轻颤着垂下，神色僵硬了一瞬。
她自嘲般冷笑：“是。”
楚渊磁性的嗓音透出安抚人心的温和。
“所以我只想帮你，尽早脱离这个渣滓。”

总能怀上
“你再说一遍？！”
许秋寒面色阴沉，眸中似要喷出火来，他迈步逼近檀烟雨，摄人的怒意向她逼压而来。
檀烟雨这个贱人，竟然敢这么对他说话？！
檀烟雨脸上嘲讽鄙夷的笑更浓郁：
“恼羞成怒了？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你许秋寒自己不要脸面，做出这种事情来，还怕别人耻笑？”
以前檀烟雨总是隐忍沉默的，甚至对许秋寒和李沐沐乱搞，都不断退让底线。
正是因为她的姿态放得太低，李沐沐越发觉得她好欺负，像之前那样以让檀烟雨去照顾她之名，挑衅折辱她的行为，李沐沐在怀孕后做了不止一次。
可是檀烟雨所有的退让隐忍，都是因为她还爱着许秋寒，期望能让他回心转意。
现在檀烟雨彻底不抱幻想，她的言行自然也犀利了起来。
许秋寒极少见到这样一个仿佛浑身尖刺的檀烟雨，她冷漠厌恶的目光，刺得他心头一紧。
一股无可名状的刺痛与怒火席卷了他的理智。
许秋寒彷如一团愤怒的火焰，直冲檀烟雨而去，猛地一抬手一巴掌狠狠扇了过去。
“啪！”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房间里。
檀烟雨被打得半个身子都偏了过去，火辣辣的疼痛令脑子骤然间一片空白。
但紧接着，对方铁钳般的大手掐住她的脖子，粗暴将她掼在门框上。
许秋寒面色阴沉如水，眼神似毒蛇般阴寒。
他冷冷地说道：“檀烟雨，认清你自己的身份！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当初如果不是你，沐沐早就嫁给我了！”
后背重重磕到棱角冷硬的门框，尖锐的疼痛炸开，令檀烟雨双眼发黑了一瞬，脸颊火辣的疼痛，脖颈上窒息的痛苦，全都悉数涌入脑中。
许秋寒那股暴戾的煞气扑面而来，几乎让檀烟雨觉得，他是真想要掐断自己的脖颈。
“嗬......嗬！”檀烟雨精致的小脸涨得通红发紫，喉咙里因呼吸不畅发出狼狈的嘶声，眼角滚下痛苦的生理性泪水。
“呵呵......许秋寒，你、你以为......我真的很想嫁给你吗？”
檀烟雨艰难地开口，面孔因痛苦而扭曲狼狈，她睁大的眼睛里夹杂着心如死灰的痛苦以及冰冷漠然的嘲讽。
温热的泪水滴落到许秋寒手背上。
他似乎被烫到一般，满腔暴虐情绪滞了滞，宛如被潮热的棉花堵在胸口，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尤其是在听见檀烟雨的话后，那种感觉更强烈明显。
许秋寒冷笑：“现在才说不想嫁给我，你虚不虚为？”
他挥手把檀烟雨甩到门外，垂眸冷冷看着她狼狈跌倒在地上。
“离婚你现在想都不要想，如果你再怀不上孩子，我不介意把你关起来，找一群男人伺候你，这样总能怀上的吧？”
趴在地上痛苦咳嗽的檀烟雨浑身颤抖，涨红发紫的脸色霎时间惨白。
她不敢置信地抬起头，仿佛旁边冷漠而立的男人不是她从小就认识的许秋寒，而是披着人皮的恶魔。
“呯！”房门被许秋寒毫不留情的关上。

让她去照顾小三
“是！”他回的冰冷无情。
檀烟雨苦笑着，热泪盈眶。
她终于清醒了。
三年的婚姻，只是她一厢情愿。
许是‘哀莫大于心死’，她哭着，笑着。
心，竟也渐渐冷了下来。
许秋寒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既然他回了这个家，就一定得要到结果。
“看在这三年我没给你添乱的份上，给我一点时间。”
“孩子的父亲，我要自己选。”
与其被其他男人欺辱，她还不如自己去找。
至少不会那么狼狈，那么不堪，那么下贱！
许秋寒眸光阴沉，他看着檀烟雨那副隐忍模样，心里仿佛有块石头压着，烦闷的很。
他拉扯领带，不耐挑眉。
“一个月，我要看到孕检报告。否则，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怀孕！”
直到男人狠绝离去，檀烟雨才明白自己错的多么离谱。
她曾以为，许秋寒只是不爱她，可如今看来，他根本就是在作贱自己。
既然这段感情，他从未放在心里。
那她也不要了！
错了的爱情，就该及时止损。
许秋寒，你别后悔！
檀烟雨是第二天找到“洲际律师事务所”的。
她从朋友那打听到，这家律师早年留学，在国外有有名。她甚至是拖了关系，才勉强联系到律所合伙人的助理。
“您好，我想预约楚律师。”
眼前的男人戴着眼镜，听到檀烟雨这么说，歉意的笑了笑。
“抱歉女士，楚律师今天不在，您可以把诉求告诉我，晚点我给您预约时间。”
檀烟雨眸光松动，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并不多。
如今在她心里，一个月根本不是怀孕倒计时。
而是她和许秋寒的离婚倒计时！
她必须见到人才能安心。
“方便告知我，楚律师今天在哪里么？我有非常重要的事，必须找他面谈。”
小助理有些为难，要她改日再来就转身走了。
......
离开律师事务所，檀烟雨的手机就响了。
许秋寒语气不耐。
“沐沐孕吐有些不舒服，你去照顾她。”
檀烟雨听笑了，这是又把她当应付老太爷的生育工具，又要她伺候小三当保姆？
她淡声道，“五百万，我可以照顾她到生产。”
许秋寒蹙起眉头，凌冽的声音更加厌烦。
“家里缺你吃喝了么，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檀烟雨说的极为自然。
“找男人需要钱，包养和买补品也需要钱。”
“再加上怀男怀女的奖金，许总不会舍不得吧？”
檀烟雨要用许秋寒的钱，扳倒他，再彻底从她的世界消失，改头换面。
哪怕只是前妻的身份，她都嫌恶心。
“沐沐想吃甜品，去的时候记得买！”
“还有她最近心情不好，你不要惹她生气！”
许秋寒皱眉，不到三分钟，她的手机就收到了转账。
檀烟雨答应的利落，提着甜品去了水湾别墅。
许家保姆这么多，要什么人照顾没有，偏偏要她来。
檀烟雨不用过脑子，就知道这是李沐沐要求的。
她前脚刚进门，就看见李沐沐坐在沙发上摆弄着花。
满桌子的玫瑰，香气扑鼻。
看到檀烟雨来了，李沐沐娇嗔，“姐姐~”
她差点吐了。

善意
走廊里空空荡荡，地板上的寒意丝丝缕缕浸透着她的身体。
明明是盛夏的天气，檀烟雨却觉得冷得心脏法疼，浑身无可抑制地发颤。
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淌了一脸。
檀烟雨痛恨这样软弱狼狈的自己，难道这么久以来，她还不够清楚许秋寒是怎样狠毒薄情的人吗？
到现在居然还能因为他的话而感到痛苦？
檀烟雨自嘲一笑，吃力从地上站起身。
只想马上离开这个令她感到恶心窒息的别墅。
午后的太阳正火辣，亮白的光线刺得檀烟雨双眼生疼，她冲出别墅后，就在路边浑浑噩噩走着，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是啊，除了这栋别墅，檀烟雨并无处可去。
檀家老宅并不在燕京，自从爷爷去世后，她嫁入许家，檀烟雨就几乎没有回去过。
父母远在国外，跟他们联系时，檀烟雨不想让爸妈担心，总是报喜不报忧。
她从没把这三年的婚姻生活里的愁苦，透露给他们。
现在她才发觉，自己连个躲起来伤心的地方都没有。
何其可笑，可悲。
“檀小姐？”
恍惚中，似乎听见一道磁性低沉的嗓音。
刺目的太阳光照耀得檀烟雨眼前白茫茫一片，直到一片阴影落下。
她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才渐渐看清面前站了一个人。
对方换了一身黑色西装，衬出挺拔完美的身材，优雅而禁欲。
目光再往上，便是一张熟悉的俊美面孔。
是今早才在医院见过的楚渊。
他此时没有戴眼镜，深邃沉静的桃花眼低垂，正注视着她。
盛夏燥热的风轻轻吹拂而来，也仿佛掀起了他眸中潋滟的波光，但檀烟雨却好像在里面看到了此时形容狼狈不堪的自己。
楚渊剑眉微皱，此时檀烟雨的状态看上去不太对劲，那双眼睛灰蒙蒙的像下过一场淋漓大雨，是他从没见过的苍凉破碎。
于是话语便不自觉问出了口：“你怎么了？”
檀烟雨回过神，侧过身摇了摇头。
“没事。”
她回答间，脸上的情绪已经收敛了起来。
楚渊目光幽沉地盯着她脸颊上红肿的巴掌印，视线扫过她白皙修颈上隐约的指印，没有再多问。
而是直接抬手拉着她的胳膊，打开车门。
檀烟雨这才注意到，他们身旁停了辆黑色轿车，察觉到他想带自己上车，她下意识抗拒。
“......你要做什么？”
檀烟雨一挣扎，就扯动到背后的磕伤，疼得她身子僵硬了一下，然后就被楚渊给塞进了车里。
“你要去哪儿？我带你一程。”
檀烟雨扯了扯嘴角，牵动到被打伤的地方，刺痛让她脸庞僵冷。
“楚律师今天怎么那么好闲心。”
楚渊身子微倾，长臂一伸拉出安全带替她扣上，殷红唇角轻勾。
“檀小姐可是我的客户，我多上心点不是应该的吗？”
檀烟雨垂眸。
如果是在今早的话，檀烟雨肯定会再度表示，她打算另请高明处理自己的离婚案。
但此时此刻她说不出口。
有心里疲惫低郁的原因，也因为感受到了楚渊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