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指着我“你你你”个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看来他是把我的话听进去了。

半晌后，他似乎下定了决心，咬着牙说：

“净身出户就净身出户！”

“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我抱着胳膊，提醒他以后可别后悔。

爷爷冷笑一声：

“放心！我就是死外边，也不会再踏入这个家一步！”

我笑得更开怀了。

爷爷，你最好说到做到！

13

因为是起诉离婚，所以程序走得很快。

爷爷自动放弃了全部财产，连同几百万的拆迁款。

我哄奶奶说。

她现在是真正意义上的富婆了。

有了钱，又不用伺候老头，以后的日子别提多快活。

我爸妈本来还为爷爷的事情耿耿于怀。

听我这样说，也露出了难得的笑脸。

爷爷那边，在收到离婚证之后，连东西都没收拾，就迫不及待地去找李素琴了。

平心而论，爷爷每个月的养老金一万多。

是完全够他过一个体面富足的晚年生活。

可李素琴不是一般的老太太。

她热衷于医美。

每个月花在脸上的钱，都要好几千。

更别提还要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

我倒想知道，李素琴要是知道了爷爷没了养老金，还能接受他吗？

一个月后，我就接到了爷爷曾经的同事，秦爷爷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秦爷爷支支吾吾，似乎有话想说。

我按紧了听筒，望了一眼厨房的方向。

奶奶正在厨房炒菜，灶火映得她的脸红艳艳的。

我压低声音，请他有话直说。

按照秦爷爷的说法。

爷爷跟他借了五万块钱。

说是老伴生病了，家中有急用，又不想麻烦儿女。
奶奶递了药，看着她服下。

“都怪我，白天还贪睡，一不小心就把东西给忘了！”

奶奶语气懊恼。

可我却没法附和她。

自从素琴奶奶搬进来后。

奶奶的任务变成了照顾两个人。

爷爷命令全家人不许插手。

否则自己就要跳楼。

就算我尽力去处理家里的大事小情。

可抵不过他时不时冒出的各种无理要求。

于是奶奶不仅要应对爷爷半夜喝水、吃宵夜的吩咐。

甚至还要帮素琴奶奶手洗衣服。

她不是糊涂了，而是太累了。

可奶奶却说。

自己累些没关系，只要爷爷病情有好转，就都值得了。

我帮奶奶把整个房间的角落都翻遍了。

依旧一无所获。

那个镯子是奶奶妈妈的遗物。

当年家里那么困难，奶奶都没舍得卖。

就是为了留个念想。

正在我们一筹莫展时，爷爷和素琴奶奶春光满面地回来了。

素琴奶奶今天的打扮似乎和以往有所不同。

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发现原本她空荡荡的脖子上。

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条金项链。

7

奶奶的手镯丢了。

素琴奶奶却多了一条项链。

直觉告诉我，这两件事情似乎有些联系。

奶奶可能和我想到了一块。

她站起身，目光落在素琴奶奶身上。

爷爷看着我们。

难掩眉宇间的得意：

“怎么样，好看吧，这是我给素琴买的！”

爷爷像献宝一样，展示着素琴奶奶的金项链。

我试探着问，爷爷是从哪来的钱。

他咧着嘴笑道：

“茶几上有个没人要的破手镯，我卖了换钱！”

爷爷说得理直气壮。说以后和我们桥归桥路归路的？还说他就是死外边，也不会再踏入这个家一步！”

“男人吐口唾沫都是钉，真会有人脸皮这么厚吗？”

“你是被女人甩了才回头吧，你没听过一句话吗，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

我一句一句，往爷爷胸口戳刀子。

周围的邻居都是老熟人。

也开始议论起爷爷和李素琴私奔的事。

爷爷见没人帮他，开始点兵：

“小刚，你是爸爸的儿子，你说怎么办？”

我爸猛灌了一口酒，眼睛看向别处，沉默着不说话。

“那个朵朵妈，你是老师，你最明事理，你说说！”

爷爷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我妈。

我妈放下筷子，语气平静：

“我嫁到刘家快三十年了，你连我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你还想让我怎么说？”

爷爷脸一阵红一阵白，对奶奶吼道：

“姚美兰！这就是你养出的好儿子，好儿媳！念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你只要承认错误，我就再给你一个机会！”

奶奶从我身后走了过去。

一步一步。

朝着爷爷的方向走过去。

接着，她打开房门。

手指马路。

大喊了一声：

“滚！”

18

这一声滚，似乎用尽了奶奶毕生的力气。

但是我分明在她脸上看到了快意。

是那种压抑久了得以释放的痛快。

爷爷气得表情扭曲。

指着我们说：

“好好好！一个个翅膀硬了！你们等着，我去法院告你们去！”

我们没等来法院的传票。

却等来了警察的电话。

警察说，有一个走失的老人，疑似是我们家属。

让我们去派出所领人。

再见到爷爷时。

他看起来完全变样了。

整
鼻孔哼了一声，白眼翻到天上。

“呸！你可醒醒吧？我图你什么？四十年前我就没看上你，你还指望我现在能看上你！要不是知道你有几百万拆迁款，我还能让你近了我的身！”

素琴说得直白。

爷爷气得胸腔起伏。

半天说不出一句。

捂着胸口，眼睛一翻。

直接晕了过去。

见爷爷晕倒，那些爷爷们也不提要钱的事儿了。

手忙脚乱拦了车。

要给他送到医院。

再后来我就没跟着了。

快到午饭时间了，奶奶正等着我回家呢。

没想到我不去找爷爷，爷爷却先找了我们。

那是社区食堂开业的第一天。

和我们相熟的亲戚朋友都送来了贺礼。

奶奶穿了新衣服，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她屋里屋外忙乎着。

还时不时笑眯眯地问邻居们的建议。

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奶奶笑得更灿烂了。

她的鼻尖闪着细汗，眼神却始终亮晶晶的。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是几个月不见的爷爷。

17

在看清来人后，奶奶的笑容从脸上消失了。

爷爷腆着一张脸，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见没人理他，他有些挂不住：

“朵朵你个死丫头，没见到爷爷回来了吗？连叫人都不会吗！”

“还有你啊姚美兰，不是我说你，我都饿了一天了，饭在哪呢，热茶水呢？”

爷爷还像往常一样使唤着奶奶。

奶奶刚想上前，被我拦住了。

我拿着拖把，专门往他脚底下拖。

一边拖，一边问他。

“爷爷？你是谁的爷爷？我奶生病时你在哪，我爸出生时你又在哪，现在看我们有钱了，你来了，怕不是来打秋风的吧！”

“再说了，当时是谁
我在人群中高喊了一声：

“刘德胜，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有了我起头，这些老头们也不拘着了。

开始一起喊，要爷爷还钱。

李素琴眼珠一转，就想开溜。

我连忙对爷爷们说：

“你们的钱都花给这个老太婆了！千万不能让她跑了！”

听我这样说，几个人连忙拽住了她。

李素琴用力挣脱了几下都没挣脱开。

眼见心爱的女人受了委屈，爷爷也不装缩头乌龟了。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为难女人干嘛！”

秦爷爷说只要把钱还过来。

他们就放素琴走。

不然今天的事没完。

爷爷虎着脸：

“你们至于闹到这个地步吗！我家的拆迁款有几百万，还能欠你们这三瓜俩枣的！”

结果秦爷爷根本不买他的账：

“你可别吹了！我早就听说你是净身出户，一个子儿都没捞到！”

话音刚落，爷爷的脸刷一下白了。

16

他紧张地去看的李素琴的反应。

刚才还鼻孔看人的李素琴霎时没了气焰。

她挑着细眉，瞪圆了眼睛：

“什么？刘德胜？你净身出户了？”

爷爷弓着身子，两只手互相搓着：

“素琴，你听我解释，哪怕是净身出户，我也有钱养你，真的……”

还没等他说完，就被素琴的一声“呸”打断了。

“你个横生倒养的王八羔子，你个老不羞，你没钱还学什么人家玩女人啊！”

“我说最近怎么一让你带我出门你就推三阻四的，兜里的钢镚都花干净了是吧！”

“亏得老娘一天对你笑脸相迎！”

爷爷的表情僵在脸上。

这些话估计是他头一次听。

“素琴，你……你不说不图我的钱，就图我这个人吗？”

素琴